有某種即將發生睡眠癱瘓（sleep paralysis）的預感，
可能是那種詭異的氛圍或磁場或什麼基於三折肱成良醫的擬通靈經驗，
半夢半醒之間，我有預感它將發生。
念頭一落下，果然，
立刻胸口悶痛，似有重物壓著，幾乎不能呼吸，手腳也不能移動。
沈甸甸的，疼痛。即將痲痹，即將窒息。我用力掙扎著。試圖驅趕抵抗，
開始罵髒話。
過了一會兒，放棄掙扎，
繼續忍受那種疼痛和不能呼吸的感受，
聽著周遭的細微聲響。
所有的聲音，
所有造成聲音的事件，
彷彿加裝了擴大機並用dolby立體環繞音效播放，
就在我頭部四周發生：
踉踉蹌蹌的腳步，來自不同性別與年齡；pan左pan右；
人聲、忙碌趕上班上學的聲音、來不及的聲音、做早餐的聲音、餐具、話語；
東西掉落被撞擊的聲音、房屋裝修的聲音、泥塊木板碎裂的聲音、器械的聲音；
晨間的鳥鳴、樓下經過的人群…。
事件就在我頭部四周發生。就在耳旁。
忽然我掙脫了，
下意識鬆了一口氣。
忘記時序，但，
迷濛之間好像看見你，坐在桌前。默然，望著我；
我沒有說什麼，也沒打算傳遞什麼樣的訊息給你。
默然對望，漠然。
我知道，也許我已經不在夢裡，但我不在睜眼醒來的那個世界，
而我也沒打算醒來，沒有張開眼睛；雖然我離開了四肢痲痹和無法呼吸的夢靨，
也彷彿看見你；但我並不想要弄清楚什麼，只希冀著能安心睡去。
然而，立體環繞音響效果突被放大。
更多的聲音湧入我的耳朵，排山倒海襲捲而來。
也許是我沒有關起房門，門半掩著；
我感到有點後悔早些原想讓晨光流洩進來的念頭。
而，在那些立體聲響中，
出現了一些方才不曾出現過的吵雜聲音，
我沒有辦法辨識那是什麼樣的聲音；
也許是某一種奇異的語言。
是的，我確信那是一種語言，來自冥界魍魎或者天上神祇，或未知的什麼；
然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這奇異的語言在對我述說著什麼故事或甚至是意圖指責我。
我沒有辦法認知、定義，
我沒有辦法回應。
又在這群無法辨識的聲音群像中，吵雜、不友善、具有危險性的。
有一像是生活在侏玀紀時代裡，某種具有飛行能力的肉食性小型恐龍，
體長大約十來公分，有長尾，有利爪，有巨大的喙部，突向我快速衝來。
我沒有真的看見，卻能感覺到牠的形象，並且得知其具有嚴重的攻擊性。
在那些焦躁吱喳和翅膀拍擊聲中，
這不知名怪物快速穿過半掩的房門和散落枕旁的邱妙津日記。
約莫數秒之間，
就在怪物嘴喙即將刺穿我耳朵、腦部以其雙眼的瞬間，
就在那一瞬間，
我驚惶而不得不地用力張開雙眼。
。。。。。。。。。。。。。。。。。
周遭什麼也沒有，
沒有被刻意放大而低傳真的，生活的聲音，
更沒有任何超現實的物體形象或具有攻擊性的大嘴鳥。
然後我發現自己剛從一個夢中夢醒來。
不知作何反應。
。。。。。。。。。。。。。。。。。
事實上，
我根本分不清楚自己身處現實抑或虛幻，
一切發生在混沌之間還是徹底沒有發生過，
我不知道那是意識與潛意識的切換還是意識與超現實之間的流轉，
我不知道一切是否出自於我的想像想念意念還是真實的幻象，
我不知道何者為真實世界與人類存在的限界，
我不能確定我是否經歷了一場穿越結界的探險，
還是科學能予以合理解釋的某種心理活動、大腦的不正常放電，
我分不清楚那究竟是否為夢境……
那究竟是夢非夢還是夢中之夢，
不是夢？
我不知道我是誰，我在哪裡，又在哪個世界中心呼喊。
而我既不驚恐並不驚魂未甫。也不為醒來而感到驚喜；何謂醒來？何謂清醒？
我不知作何反應，而我也不再去想。
再度躺下，
懷著不知下次醒來會是什麼樣視界、境地與景況的預知和體認，
蜷曲著身體，隱沒在被褥中；
選擇離開當下，
我睡去。
留言列表
